文化是不断发展的,依时而变,依事而变。 不少的句子,就因此而被改掉了原意。
“哀莫大于心死”这句话就是其中的一个例子。
我们最常看见这个句子地方,也许是在一些情感类的文章里,在文中,它们把如今的“死心”与过去的“心死”划了等号,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,最令人悲哀的事情,就是我对你死了心。
那么这句话的原意究竟是不是这样呢?
我们从它的出处说起。
这句话出自《庄子·田子方》的一段:
颜渊问于仲尼曰:“夫子步亦步,夫子趋亦趋,夫子驰亦驰;夫子奔逸绝尘,而回瞠若乎后矣!”夫子曰:“回,何谓邪?”曰:“夫子步,亦步也;夫子言,亦言也;夫子趋,亦趋也;夫子辩,亦辩也;夫子驰,亦驰也;夫子言道,回亦言道也;及奔逸绝尘而回瞠若乎后者,夫子不言而信,不比而周,无器而民滔乎前,而不知所以然而已矣”。
仲尼曰:“恶,可不察与!夫哀莫大于心死,而人死亦次之。日出东方而入于西极,万物莫不比方,有目有趾者,待是而后成功,是出则存,是入则亡。万物亦然,有待也而死,有待也而生。吾一受其成形,而不化以待尽,郊物而动,日夜无隙,而不知其所终,薰然其成形。知命不能规乎其前,丘以是日徂。吾终身与汝交一臂而失之,可不哀与!女殆著乎吾所以著也。彼已尽矣,而女求之以为有,是求马于唐肆也。吾服女也甚忘,女服吾也亦甚忘。虽然,女奚患焉!虽忘乎故吾,吾有不忘者存。”
这里写颜渊问孔子说:“师父你走我也一样走,你快步走我也一样快步走,你跑我也一样跑;等到你脚步沾地的飞奔远去的时候,我却只能睁着眼看着了!”
这里的走,快步走,跑等等动作其实还可以指代其它的各种事情,尤其是做学问,颜回几乎是模仿者孔子去做学问,但是境界却与孔子差了很远,这令他很困惑。
孔子问:“颜回,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呀?”颜回说:“师父你行走的时候,我也跟着行走;你说话的时候,我也跟着说话;你快步行走的时候,我也跟着行走;你辩论的时候,我也跟着辩论;你跑的时候,我也跟着跑;你讲论道理的时候,我也跟着讲论道理;说到你脚不沾地飞奔远去我却只能看着,是因为师父你不说话,却能让大家信服你,不和大家亲近却能把情意施给大家,没有权势,却能让百姓们对你热衷。我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这里能够看出庄子对孔子的评价还是挺高的,一系列类似于“无心插柳柳成荫”的“神*作”令**们非常的佩服。做学问做到这样的程度,也无愧于被称为“圣人”了。
再往后,我们所说的话就出现了。
孔子说:“唉!你怎么不知道深入地思考一下呢!世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心灵的僵死了,身体的死亡都比不上这件事悲哀。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,所有的事物都都遵循着它的方向,有眼有脚的人,期待着太阳的运行而成功,太阳出现了就能生存下去,太阳隐没了就死亡。所有事物都是这样,依托着别的事物生存与死亡。我一旦接受了它赋予我的形态,也就没有办法再变成其它的样子,只能这样等待着消亡了。随着外物的变化而行动,日夜都不曾有间歇,却不知道终点是怎样的,温和自然地铸就成了现在的形体。”
孔子的这句话很长,我们在这断一下,到这里大概是说,颜回这样子模仿自己其实并不是十分高明的,世间万物都是在模仿。这样的模仿是“而不知其所终”的,孔子并不提倡这样。
后面孔子说:“我知道命运是不能够被预测的,所以我每天都在前进与改变。你与我相处了一生,亲密无间,却不能够发现这一点,真是悲哀!你大概是关注在我曾经的显著的方面。但它们已经是过去的了。你却还把它们当作是存在的而去追求,这就好比在空市中买马一样。我的外形你会遗忘掉,你的外形我也会遗忘掉,即使这样,又有什么好忧虑的呢!即便忘掉了过去的我,我也有能够不被以往的东西留存下来。”
孔子对颜回的这种只知道模仿自己的行为表示非常的悲哀,前面他说“哀莫大于心死”,就是说想让颜回的心灵活一些,不要死板的模仿自己,这样子只能够学到一些表面上的东西,这些东西是远远不足以让颜回达到像孔子一样“不言而信,不比而周,无器而民滔乎前”的。
到这里我们可以知道,“哀莫大于心死”这句话,并非是说最悲哀的事情是死了心,而是说最悲哀的事情是心已经不再灵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