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邦彦(1057―1121),北宋著名词人。字美成,号**居士,钱塘(今浙江杭州)人。少年时期个性比较疏散,但相当喜欢读书。
神宗赵顼元丰初,在汴京作太学生,写了一篇《汴都赋》,描述当时汴京盛况,歌颂了新法,受到赵顼的赏识,被提拔为太学正。以后十馀年间,在外飘流,作过庐州(今安徽合肥市)教授、溧水(在今江苏省)县令等。哲宗赵煦绍圣三年(1096)以后,又回到汴京,作过国子监主簿、校书郎等官。徽宗赵佶时,提举大晟府(最高音乐机关),负责谱制词曲,供奉朝廷。又外调顺昌府、处州等地。后死于南京(今河南商丘市南)。
周邦彦精通音律,曾创作不少新词调。作品多写闺情、羁旅,也有咏物之作。格律谨严,语言曲丽精雅,长调尤善铺叙。为后来格律词派词人所宗。作品在婉约词人中长期被尊为“正宗”。旧时词论称他为“词家之冠”或“词中老杜”,是公认“负一代词名”的词人,在宋代影响甚大。有《**居士集》,已佚,今存《片玉集》。
,个人简介中国北宋词人。字美成,号**居士,钱塘(今浙江杭州)人。历官太学正、庐州教授、知溧水县等。他少年时期个性比较疏散,但相当喜欢读书,宋神宗时,他写了一篇《汴都赋》,赞扬新法,徽宗时为徽猷阁待制,提兴大晟府。精通音律,曾创作不少新词调。作品多写闺情、羁旅,也有咏物之作。格律谨严,语言曲丽精雅。长调尤善铺叙。为后来格律派词人所宗。旧时词论称他为“词家之冠”。有《**居士集》,后人改名为《片玉集》。
历官太学正,国子主簿,徽猷阁待制,提举大晟府(管理音乐的机构)。诗词文赋,无所不擅。但为词名所
掩,诗文多零落不传。其中《汴都赋》为成名之作,长7000字,流传至今。古体诗《天赐白》、《过羊角哀左伯桃墓》,风骨凛然,绝无绮罗香泽之气。周邦彦被公认为是“负一代词名”的词人,在宋代影响甚大。邦彦词多写男女恋情,咏物怀古,羁旅行役,内容较窄,境界不高。但在艺术创意上堪称大家,其词善于铺叙,即在写景抒情中渗入述事,造成另一境界,形成曲折回环,开阖动荡,抑扬顿挫之势,发展了柳永、张先的慢词。加之语言工丽,多用典故,形成了浑厚、典雅、缜密的艺术风格。代表作如:〔少年游〕“并刀如水”,在寥寥51字中,不但写故事,重现当时的境界,而且写对话,如见词中之人,且闻其语,生动地描摹出人物的性格、心态,在词中实为独创。另一首〔少年游〕“朝云漠漠散轻丝”,写得更妙。一首小令写了两个故事,中间只用“而今丽日明金屋”一句联起来,将上阕的追忆
恋爱与下阕的共同生活、金屋藏娇两种境界进行了比较,感受追忆两个故事中的同一种情调:相聚不如相思,意味深长。另如长调〔花犯〕“粉墙低”,跳跃曲折,照应、收放、开合,十分讲究;〔过秦楼〕“水浴清蟾”,将时间、地点、人物、感情变换数次,构成全部**、人物感情发展的脉络;〔兰陵王〕《柳》,把将离之情,既去之思,居者与行者,旧恨与新愁,人和物,情和境,浑然融为一气。邦彦词音律严整,格调精工,多创新调。因此他被尊为婉约派的集大成者和格律派的创始人,开南宋姜夔、吴文英格律词派先河。周邦彦的集子有杨泽民、方千里、陈允平三家和词,今存《片玉词》10卷,《强�丛书》本;另有《**集》2卷,集外词1卷,《四印斋所刻词》本。
主要词作兰陵王(柳阴直)苏幕遮(燎沈香)
六丑(正单衣试酒)解语花(风销绛蜡)
满庭芳(风老莺雏)蝶恋花(月皎惊乌栖不定)
西河(佳丽地)夜游宫(叶下斜阳照水)
菩萨蛮(银河宛转三千曲)虞美人(疏篱曲径田家小)花犯(粉墙低)少年游(并刀如水)
人物评传周邦彦(1056-1121)字美成,号**居士。浙江钱塘(今浙江杭州市)人。北宋词人。少年落魄不羁,后在太学读书,宋神宗时因献《汴京赋》为太学正。哲宗时任庐州教授、知溧水县、国子主簿、秘书省正字。徽宗时仕途较坦荡,先后为校书郎、议礼避榆讨、大晟府提举,为朝廷制礼作乐。晚年知顺昌府和处州、南京鸿庆宫提举。卒,赠宣奉大夫。他精通音律,创制不少新词调,如《拜新月慢》、《荔支香近》、《玲珑四犯》等。现存词二百余篇,多写男女之情和离愁别恨,内容较为单薄,调子很低沉。其词承柳永而多有变化,市井气少而宫廷气多,词风也比柳永更典雅含蓄,且长于铺叙,善于熔铸古人诗句,辞藻华美,音律和谐,具有浑厚、典丽、缜密的特色。如《瑞龙吟》(章台路)、《西河》(佳丽处)等。其写景小词,富有清新俊逸的情调,如《苏幕遮》等。他是大晟词人的代表,是婉约派和格律派的集大成者,开南宋姜夔、张炎一派词风,对后世影响很大。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说:“美成深远之致,不及欧、秦,唯言情体物,穷极工巧,故不失为**流之作者,但恨创调之才多,创意之才少耳。”生平祥见《宋史》卷四四四,有《片玉词》。本书选其词《瑞龙吟》(章台路)、《满庭芳》(风老莺雏)、《苏幕遮》(燎沉香)、《六丑》(正单衣试酒)、《兰陵王》(柳阴直)和《西河》(佳丽地)六首。
词史地位王国维认为:“(周)先生于诗文无所不工,然尚未尽*古人蹊径。平生着述,自以乐府为**。词人甲乙,宋人早有定论。惟张叔夏(张炎)病其意趣不高远。然宋人如欧、苏、秦、黄,高则高矣,至精工博大,殊不逮先生。故以宋词比唐诗,则东坡似太白,欧、秦似摩诘,耆卿似乐天,方回、叔原则大历十子之流。南宋唯一稼轩可比昌黎,而词中老杜,则非先生不可。昔人以耆卿比少陵,未为犹当也。”意谓周邦彦为北宋词的“集大成者”。
周邦彦词的“集大成”,可以从三个方面来看,从词的搜求、审定、考证方面来说,他有集成和创制的功劳;就其写作功力之成就而言,他善于体悟言情,描绘工巧周至,又善于融化千人诗句,炼字妥帖工整;从创作风格来说,**词能集北宋词自柳永到秦观、贺铸等人之成就而独具特色。他发展了柳永以赋为词的铺叙手法,兼取秦词的柔婉、贺词的艳丽,综合形成自己善于勾勒,妙于剪裁,精巧工丽的典雅作风。
传世诗篇瑞龙吟
【题解】
见《**集》。作者沉浮州县十余年,回京师后便作是词。其立意颇有争议,至今不一。
【原文】
章台路。还见褪粉梅梢,试花桃树。��址荒叭思遥�定巢燕子,归来旧处。黯凝伫。因记个人痴小,乍窥门户。侵晨浅约宫黄,障风映袖,盈盈笑语。
前度刘郎重到,访邻寻里,同时歌舞,惟有旧家秋娘,声价如故。吟笺赋笔,犹记燕台句。知谁伴、各园露饮,东城闲步。事与孤鸿去。探春尽是,伤离意绪。官柳低金缕。归骑晚、纤纤池塘飞雨。断肠院落,一帘风絮。
满庭芳·夏日溧水无想山作
【题解】
见《**集》。作于哲宗元佑八年(1093)作者知溧水(江苏溧水)时。《满庭芳》,词牌名。夏日云云,词题名。无想山,山名。
【原文】
风老莺雏,雨肥梅子,午阴嘉树清。地卑山近,衣润费炉烟。人静鸢自乐,小桥外、新绿溅溅。凭栏久,黄芦苦竹,拟泛九江船。
年年,如社燕,飘流瀚海,来寄修椽。且莫思身外,长近樽前。憔悴江南倦客,不堪听、急管繁弦。歌筵畔,先安簟枕,容我醉时眠。
苏幕遮
【题解】
见《**集》。周邦彦长期居住汴京,思乡情甚,便作是词以抒其怀。《苏幕遮》,词牌名。
【原文】
燎沉香,消溽暑。鸟雀呼晴,侵晓窥檐语。叶上初阳干宿雨,水面清圆,一一风荷举。
故乡遥,何日去?家住吴门,久作长安旅。五月渔郎相忆否?小楫轻舟,梦入芙蓉浦。
六丑
【题解】
见《**集》。题为“蔷薇谢后作”。此词为周邦彦自作新调,长达一百四十字,分上下两片,以咏物为题材,寄托自己身世之感。《六丑》,词牌名。
【原文】
正单衣试酒,怅客里、光阴虚掷。愿春暂留,春归如过翼,一去无迹。为问花何在?夜来风雨,葬楚宫倾国。钗钿堕处遗香泽,*点桃蹊,轻翻柳陌。多情为谁追惜?但蜂媒蝶使,时叩窗��。
东园岑寂,渐蒙笼暗碧。静�v珍丛底,成叹息。长条故惹行客,似牵衣待活,别情无极。残英小、强簪巾帻;终不似一朵、钗头颤袅,向人��侧。漂流处、莫趁潮汐,*断红尚有相思字,何由见得?
兰陵王·柳
【题解】
见《**集》。描写作者汴京河畔与人分手之离愁,体现周邦彦词之独特风格。《兰陵王》,词牌名。
【原文】
柳阴直,烟里丝丝弄碧。隋堤上、曾见几番,拂水飘绵送行色。登临望故国,谁识京华倦客?长亭路,年去岁来,应折柔条过千尺。
闲寻旧踪迹,又酒趁哀弦,灯照离席。梨花榆火催寒食。愁一箭风快,半篙波暖,回头迢递便数驿,望人在天北。
凄侧,恨堆积!渐别浦萦回,津堠岑寂,斜阳冉冉春无极。念月榭携手,露桥闻笛。沉思前事,似梦里,泪暗滴。
西河
【题解】
见《**集》。题为“金陵”,一作“金陵怀古”。约作于作者任溧水县令之时。全词分三片,上片描写金陵山川形神;中片写中陵古迹,并表怀古之意;下片发兴亡之叹。
【原文】
佳丽地,南朝盛事谁记?山围故国绕清江,髻鬟对起,怒涛寂寞打孤城,风樯遥度天际。
断崖树,犹倒倚;莫愁艇子曾系。空余旧迹郁苍苍,雾沉半垒。夜深月过女墙来,伤心东望淮水。
酒旗戏鼓甚处市?想依稀、王谢邻里。燕子不知何世,入地常巷陌人家,相对如说兴亡,斜阳里。
江南名人之周邦彦
周邦彦:(1056-1121)北宋词人。字美成,号**居士,钱塘(今浙江杭州)人。历官太学正、庐州教授、知溧水县等。徽宗时为徽猷阁待制,提举大晟府。精通音律,曾创作不少新词调。作品多写闺情、羁旅,也有咏物之作。格律谨严。语言典丽精雅。长调尤善铺叙。为后来格律派词人所宗。旧时词论称他为“词家之冠”。有《**居士集》,已佚。
【宋】周邦彦
燎沉香,消溽暑。
鸟雀呼晴,侵晓窥檐语。
叶上初阳干宿雨,水面清圆,一一风荷举。
故乡遥,何日去?
家住吴门,久作长安旅。
五月渔郎相忆否?小楫轻舟,梦入芙蓉浦。
【简析】
这首词虽写久居汴京与消夏思归的情思,但却以描绘荷花的风神而着称于世。
初阳,接“晴”“宿雨”承“溽暑”。荷叶上反映出旭日的光彩,进一步把“晴”字形象化、具体化了。“宿雨”的被蒸发、被晒干,不仅在点染“晴”字,同时还扣紧“溽暑”这一季节特点。这句很象特写镜头,连荷叶上的雨滴以及雨滴被“干”掉的过程也都被摄进画面。形象如此逼真!“水面清圆”是“叶上”一句的扩大。作者把镜头远远拉开、推高,然后居高临下,俯视整个荷塘,终于摄下那铺满水面的圆圆荷叶。继之,又把镜头拉下,转移角度,进行水平摄影,镜头在水面上缓缓推进:那一株株亭亭玉立的荷叶,仿佛由什么人高高擎起,在晨风中摇曳生姿,在镜头面前纷纷后退。这三句,从不同的角度,不同的侧面,运用不同的镜头摄下了荷花丰富多彩、栩栩如生的形象。王国维在《人间词话》赞美这几句说:“真能得荷花之神理者。”
下片,写对故乡的怀念。前四句是思归。换头两句故作推宕。词笔由实转虚,从面前的荷花想到遥远的故乡,引出深沉的乡愁。“家住吴门,久作长安旅”两句承前,把空间的想象落实在两个点上:一是“吴门”,一是“长安”。但仍以荷花把两地牵连。“五月”三句写梦游。这三句把孤立的两点进一步缩小并使之具体化。“吴门”化作“渔郎”,“长安”化作作者自己。“五月”二字是串接时间的长线,它一头挽住过去,一头接通现今(“溽暑”),甚至牵连到作者的梦境。“梦入芙蓉浦”终于把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缩短,使作者思归之心得到片刻的满足。下片抒情,叙写梦境,情中见景,并以逆挽手法呼应起句,补足“水面清圆”的画面。
这首词的内容很简单,全篇六十二字,写的不外是荷花以及与荷花有关的情事。但是,作者善于把荷花的形象以及与之有关的情事集中起来,从不同的侧面、不同的角度来加以烘托,于是,作者的美感便层次清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,使读者有身临其境的感受。这一点集中体现于词的上片。上片七句,虽然构成的侧面有所不同,但,可贵的是,其中每一句都带有动作性或视觉性,几乎句句都可构成一个或几个画面,构成角度不同的镜头。镜头与镜头之间的连结媒介几乎被作者压缩到绝无仅有的微小程度。作者的情思,作者的美感是靠画面、靠镜头的组接,靠蒙太奇表现出来的。
本词以荷花为焦点,并从这一点上散射开来,最后又集中在这一点上加以收束。全词可分四层,上片前四句是一层,烘托五月雨后清晨的气氛。后三句多侧面刻画荷花的风神。下片前四句是一层,分别叠印出“吴门”与“长安”两个不同的地点。后三句又以“梦入芙蓉浦”把前几层散射出的侧面加以归结、收束。
周邦彦是善于使用艺术语言的**,他往往运用优美的语词来创造生动的形象,有时精雕细刻,富艳精工;有时用典,融化古人的诗句人词。但这首词却既未用典,也未融化前人的诗句,而主要是用从生活中提炼出的词语,准确而又生动地表现出荷花的风神,抒写了自己的乡愁,有一种从容雅淡、自然清新的风韵。
【宋】周邦彦
柳阴直,烟里丝丝弄碧。隋堤上,曾见几番,拂水飘绵送行色?登临望故国。谁识?京华倦客?长亭路,年来岁去,应折柔条过千尺。
闲寻旧踪迹。又酒趁哀弦,灯照离席。梨花榆火①催寒食。愁一箭风快,半篙波暖,回头迢递便数驿,望人在天北。
凄恻,恨堆积。渐别浦萦回,津堠②岑寂。斜阳冉冉春无极。念月榭携手,露桥闻笛。沉思前事,似梦里,泪暗滴。
【简析】
①榆火:清明取榆柳之火赐近臣,顺阳气。②津堠:水边土堡。
【简析】
此词分三段。一段以柳色来铺写别情;二段写离筵与惜别之情;三段写愈行逾远,逾远逾恨。
【宋】周邦彦
月皎惊乌栖不定,更漏将阑,辘轳牵金井。
唤起两眸清炯炯,泪花落枕红绵冷。
执手霜风吹鬓影,去意徊徨,别语愁难听。
楼上阑干横斗柄,露寒人远鸡相应。
【简析】
此首纯写离情,所以题曰:“早行”。这很易使人联想到温庭筠的《商山早行》。出现在词中的是行者在秋季晨风中离家时那种难舍难分的情景。篇中没有感情的直抒,各句之间也很少有连结性词语,所以,词中的离情主要是靠各句所描绘的不同画面,靠人物的表情、动作和演出来完成的。
上片写别前。开篇三句自成一段。“月皎惊乌栖不定”写的是深夜,月光分外明亮,巢中的乌鸦误以为天明,故而飞叫不定。这是从视觉与听觉两方的感受概括出来的,暗示行者整夜不曾合眼。“更漏将阑,辘轳牵金井”两句,点明将晓。这是从听觉方面来写的。更漏中的水滴已经快要滴尽,夜色将阑。同时远处传来辘轳的转动声,吊桶撞击着井口声,已经有人起早汲水了。这三句表现出由深夜到将晓这一时间的进程。“唤起”两句另是一段,转写女方的悲伤。“唤起”的施动者是谁?这女人由谁唤起?过去有两种解释,一种认为是行者,“知天已晓,唤起所别之人”;一种认为“闻乌惊漏残、辘轳声响而惊醒泪落。”“唤起”,既是前三句不同声响造成的后果,同时又是时间演变的必然进程:离别的时刻来到了。所以,就全篇来看,似以后一种解释为佳。如解释为行者把女方“唤起”,则自然要冲淡这首词所表出的那种离情的深刻性。“两眸清炯炯”,也非睡足后的精神焕发,而是离别时的情绪紧张与全神贯注。联系下句“泪花落枕红绵冷”,可见这双眼睛已被泪水洗过,“唤起”之后,仍带有泪花,故一望而“清”,再望而“炯炯”有神。同时,这一句还暗中交待出这位女子的美丽,烘托出伤别的气氛。“冷”字还暗出这位女子同样一夜不曾合眼,泪水早已把枕芯湿透,连“红绵”都感到心寒意冷了。王世贞在《艺苑危言》中说这两句:“其形容睡起之妙,真能动人。”
下片写别时、别后。前三句写别时依依难舍之状,曲折传神。“执手”,分别时双方的手相互紧握。“霜风吹鬓影”,是行者饱看女方,刻印下别前最深刻的印象:鬓发在秋季晨风中微微卷动。“去意徊徨,别语愁难听”二句,看似写情,实则是写动作。“徊徨”,也就是徘徊。作者几度要走,却又几度转回来,相互倾吐离别的话语。这话语满是离愁。“难听”不是不好听,而是令人心碎,难以忍听。终篇两句写别后景象,又是一段。这两句写行者远去,但还恋恋不舍地回头遥望女子居住的高楼,然而这高楼已隐入地平线下去了,眼中只见斗柄横斜,天色放亮,寒露袭人,鸡声四起,更社出旅途的寂寞。人,也越走越远了。沈义父在《乐府指迷》中说:“结句须要放开,含有余不尽之意,以景结情最好。如真清之u2018断肠院落,一廉风絮。u2019又u2018掩重关、偏城钟鼓u2019之类是也。”其实,“楼上阑干横斗柄,露寒人远鸡相应”也是“以景结情”的成功的妙句。
如上所述,本词最显着的特点是全篇句句均由不同的画面组成,并配合以不同的声响。正是这一连串的画面与音响的完美组合,才充分表现出难舍难分的离情别绪,形象地体现出时间的推移、场景的变换、人物的表情与动作的贯串。词中还特别注意撷取某些具有特征性的事物来精心刻画,如“惊乌”、“更漏”、“辘轳”、“霜风”、“鬓影”、“斗柄”、“鸡鸣”等等。与此同时,作者还特别着意于某些动词与形容词的提炼,如“栖不定”的“栖”字,“牵金井”的“牵”字,“唤起”的“唤”字,还有“吹”、“清”、“冷”等等,这一系列手法综合起来,不仅增强了词的表现力,而且还烘托出浓厚的时代气息与环境氛围,使读者有身临其境之真实感。强焕说周词“抚写物态,曲尽其妙”;王国维说他“言情体物,穷极工巧”,这些,都是有得之言,切中要害。
【宋】周邦彦
并刀如水,吴盐胜雪,纤手破新橙。
锦幄初温,兽香不断,相对坐调笙。
低声问:“向谁行宿,城上已三更。
马滑霜浓,不如休去,直是少人行。”
【简析】
这是一首描写恋情的词篇。上片,烘托室内气氛,渲染室内的安恬静谧,纯净闲雅。下片,换头三字直贯篇终,极写对恋人温存体贴和婉言劝留。
本篇作法与周邦彦其他词略有不同,主要表现在;构思有新的角度;手法有新的变化;语言有新的特色。
在浩如烟海的唐宋词中,描写爱情的词作所在皆是。其中,有许多是脍炙人口的名篇,但也有不少作品写得庸俗浅露,词语尘下。即使是那些较好的词,也常常千篇一律,甚至流于公式化和程式化。《少年游》作为爱情词来说,它的构思比较别致,有新的角度。这主要表现在场景的布置与细节的选择上。作者没有选取离别相思之类的场面,也没有选取别后重逢惊喜的一刹那,而只是通过“并刀”、“吴盐”、“新橙”、“锦幄”、“兽香”这样一些比较简单的道具布置出一个安恬静谧的环境,然后再通过“破新橙”、“坐调笙”和“低声问”这样的动作以及“不如休去”这样的对话,表现相互爱恋与深情体贴。有了这样的道具和布景,有了这样的动作和心绪,就把词中所反映的爱情关系提到一个格调比较高雅的境界,洗净了爱情词作中常见的那种脂腻粉浓、市尘儇薄的庸俗气味。清沈谦在评论这首下片几句时说:“言马,言他人,而缠绵偎依之情自见。若稍涉牵裾,鄙矣。”
由于构思的角度不同,表现手法也自然要有差异。在以上所选周词的说明中,我们不止一次地提到,周邦彦的词“抚写物态,曲尽其妙。”他善于借景抒情,虚实兼到。他的某些佳作,主要是靠形象来说话的。但是,这首《少年游》则与之有所不同,它主要借助白描、叙述与人物对话来刻画人物的内心活动,词中虽也有生活场景与具体细节的描绘,但,那只不过是交待时间、地点与烘托环境气氛而已。它的精彩部分主要是靠动作与对话表现出来的。清代谭献在《复堂词话》中评这首词说:“丽极而清,清极而婉,然不可忽过u2018马滑霜浓u2019四字。”这话是很有道理的。假如没有后片低声而简短的对话,就不可能含蓄婉转地表现出旖旎风流与温柔体贴的恋情。
由于这首词主要是靠动作与对话来表现情绪的,所以,词的语言也有新的特点,即提炼口语,如话家常,纯用白描,到口即消。这样的语言特点和他那些富艳精工,长于对句,善用动词,深清音律的词作是截然不同的。这说明,周邦彦确实是驾驭语言的**,他可以根据词的内容相应地变换写法,使语言更好地为内容服务。周济在《宋四家词选》中评论这首词说:“此亦本色佳制也。本色至此,便足。再过一分,便入山谷恶道矣。”
阮郎归(菖蒲叶老水平沙)
【原文】
菖蒲叶老水平沙,临流苏小家。
画阑曲径宛秋蛇,金英垂露华。
烧蜜炬,引莲娃,酒香醺脸霞。
再来重约日西斜,倚门听暮鸦。
【赏析】
此词有三奇,一章法之奇,二句法之奇,三意境之妙。调凡八句,以四句写景,两句记艳(过片三三句法,即破七字句为二,以乐拍言只是一句,连“酒香醺脸霞”为两句),似乎明白,然忆之与想,真之与幻,今之与昔,咸不辨也,全为虚宕之笔,得末两句叫破之,此章法陡变之奇也。夫以上片写景,留出下文转环,方有回旋之地。今则不然,闲闲迤逦行来,无言荏染,有意延俄,直至四句之多,始以银台挂蜡,捧出吴娃,着一“引”字,抵得“千呼万唤
始出来,犹抱琵琶半遮面”,姿态全出矣。娇女丽矜,不仅娇羞无那。起首至“脸霞”此三十五字一种境界,宜为一句,而下之七字却分三段,“再来”是一,“重约”是二,“日西斜”三也。合结尾言,实为跨句格,“日西斜”与“倚门听暮鸦”宜为一句,皆实景也。此句法繁简互用,分合变幻之奇也。夫再来必缘重约,似不待言者。然此约,何约也?设为密约,当无不践。设为近约,则明日不来可后日,后日不来可大后日,亦何致遽有春风人面,秋水蒹葭之感乎?必当时亦泛泛言词,通常酬应,然佳期刻骨,垂老犹��,若夫惘惘寻来,门阑如旧,惟有啼鸦三五,映带残红而已。以临歧一语之难忘,所谓未免有情,谁能遣此,漫谓之践约而来也,岂真尚有约之可践哉。寥落襟怀,苍茫境界,都在意中,而皆若意外,文心之细,文笔之佳,文情之厚,斯为三绝已。
早梅芳近(花竹深)
【原文】
花竹深,房栊好,夜阒无人到。
隔窗寒雨,向壁孤灯弄余照。
泪多罗袖重,意密莺声小。
正魂惊梦怯,门外已知晓。
去难留,话未了,早促登长道。
风披宿雾,露洗初阳射林表。
*愁迷远览,苦语萦怀抱。
谩回头,更堪归路杳。
【赏析】
上片与《忆旧游》写景略同,从追忆秋宵别绪,此为春景,疑当时即兴,故情衷较热也。此在**词集中非其至者,而昔年余辄爱诵之,时居江南,多作远游,园庭清晏之况倦倦于怀,不能无感耳。今兹录评,聊寄旧��,不为典要者也。
下片可参阅《花间》载牛希济《生查子》,牛词“语已多,情未了”,即此首两句也;“回首犹重道”,即“苦语萦怀抱”也;“记得绿罗裙,处处怜芳草”,今以“*愁迷远览”括之。
然此论其渊源所自,与词之胜场初无涉也。下片意境似逊上片之厚,而谛审之,正有逝水飞云之感,其妙寓诸音节,上下两片虽同,而上宜缓讽者,入下自须急读,盖气韵流利,故声情辞情之密合自不期其然而然者,岂唯知音,亦曰情深而已。察其关键则在结尾。下片虽一气流走,至五字偶句亦渐缓,更有须特别慢读者,末句是也。夫字句末也,词之节拍既不可知,原不足以测音律之微,但即局于形迹,亦有略可意会者。兹假定其上下各四拍,疾徐不异,而上结以十字五五为句,下则八字三五句法,虽同隶一拍,字数减五之一,即音奏慢了五之一也。若尾文特宜曼歌,犹不与焉。结句既以减字故成为曼声,于是其前半纵与上片之前半节奏同检,而居疾徐相形之下不得为促拍;申言之,拍数虽均,但上片是停匀的,下片由张而弛,故是欹侧的;精密言之,拍无平侧,音声实有顿挫,岂非减字故耶。是字句固不足以尽音律,而亦可以推知一二也。观**此调另一首“缭墙深丛竹绕”作法全同,末句“路迢迢,恨满千里草”亦须慢读,斯为显证已。摹拟纤悉,示别绪之缠绵,抒写谐鬯,见行踪之飘忽,善察调情而能用之者,莫如**也。
秋蕊香(乳鸭池塘水暖)
【原文】
乳鸭池塘水暖,风紧柳花迎面。
午妆粉指印窗眼,曲里长眉翠浅。
问知社日停针线,探新燕。
宝钗落枕梦春远,帘影参差满院。
【补注】
“午妆粉指印窗眼”,张宗��《词林纪事》引《野客丛书》曰:“或谓眉间为窗眼,谓以粉指印眉心耳。此说非无据,然直作窗牖之眼,亦似意远,盖妇人妆罢,以余粉指印于窗牖之眼,自有闲雅之态。仆尝至一庵舍,见窗壁间粉指无限,诘其所以,乃其主人尝携诸姬抵此。因思周词意*或然。”(平按,陈元龙此句未注,窗眼,窗牖也,自无别解。眉心之说,虽说“此说非无据”,今未详所本。唐张泌《青楼记》:“徐州张尚书**多涉猎,人有借其书者,往往粉指印于青编。”美成殆用此事,而稍变换耳。)
【评释】
春意浓酣,其得力正在开首写景,犹苏诗“春江水暖鸭先知”也,其根柢出老杜鹅儿诗“鹅儿黄似酒”是也。变晓妆例语而特明午妆,下云眉翠者,犹飞卿之“懒起画蛾眉,弄妆梳洗迟”也。
下片借燕子逗入,此种写法屡见于本集,如《风流子》之“羡金屋去来,旧时巢燕”,《应天长》之“梁间燕,前社客,似笑我、闭门愁寂”,皆是。如欧阳永叔之《临江仙》:“燕子飞来窥画栋,玉钩垂下帘旌。”下云:“水晶双枕,傍有堕钗横。”与本篇光景都同。更有易燕子之入为出者,如冯正中《蝶恋花》“谁把钿筝移玉柱,穿帘燕子双飞去”是也。冯、欧皆先美成,固知此种表现法,亦已陈陈相因,未必为殊胜。
一篇之警策只“宝钗”一句,而此一句之中,尤以三字为佳耳。将平仄问题搁开,试易“梦春远”为“春梦远”,颠倒一字而神味顿减,其故耐人思寻也。盖娇慵姿悦,以“梦”字揆之;所梦伊何,以“春”字括之;春梦何凭,“远”字尽之;遂觉唐诗“啼时惊妾梦,不得到辽西”之犹滞形迹也。又与南唐词之“细雨梦回鸡塞远”异曲同工,惟彼词“远”字蒙“鸡塞”言,此“远”字独用,尤为浑成耳。长吟三复,庶会词心。有简故能尽,繁却遗漏者,此可一例欤。结句日斜深院,闲静光景,以题无剩义,斯笔有余妍也。
意难忘(衣染莺黄)
【原文】
衣染莺黄。爱停歌驻拍,劝酒持觞。低鬟蝉影动,私语口脂香。檐露滴,竹风凉,拼剧饮淋浪。夜渐深,笼灯就月,子细端相。知音见说无双。解移宫换羽,未怕周郎。长颦知有恨,贪耍不成妆。些个事,恼人肠,试说与何妨。又*伊、寻消问息,瘦减容光。
【赏析】
此乃首句出题,因事寓情之格。“衣染莺黄”,金缕衣也。温庭筠《舞衣诗》云:“偷得莺黄琐金缕。”开首一句,已扣定题目。下接“停歌”两句,着一“爱”字,化景入情,即“惺忪言语胜闻歌”也。“低鬟”两句,实写密宠,用韦庄《江城子》“朱唇未动,先觉口脂香”。“檐露”两句,郑叔问据米南宫书及汲古阁本《草堂诗余》,“竹风凉”之“风”字,订正作“松”,并云:“按u2018凉u2019字韵例不对。”郑说是也。此两句似是写景,乃借以表示流连之久,非实笔也。于是不得不别,岂忍遽别乎?惟有拼剧饮淋浪耳。夜深终于要别,则笼灯就月,仔细端相之。似为醉��狂态,然而未尽也。夫已耳鬓厮磨,脂香暗度,岂犹观之未审耶?是笼灯就月,仔细端相者,非事之宜有者明矣。写景固系点染,叙事亦属借寓,惟有神光离合之态,与夫一往无奈之情是实耳,此因事寓情之佳例也。下片详述往复心头之种种怀感。“知音”句回溯闻名未见时,解移宫换羽,今则果然矣。周郎典故,在宋时犹未俗滥也,亦顾曲名堂之意耳。翠黛长颦,故知幽怨;慵妆贪耍,却见娇憨,是双面写美法。“些个事”,犹今越言“个些”,一点点之谓。一点点的心中事,待说与何妨乎?然还是不说的好。作三层转折,含蓄不尽。些个事,何事乎?作者既不说,我们自不便瞎猜。以文意揆之,得非名利牵人,有不能自主者乎?虽属情深,固无解于薄幸名狂也。观夫“寻消问息,瘦减容光”,则异日之藕折丝连,鱼沉雁杳之光景可识矣。“今夕已欢别,合会在何时?”执手临歧,断断有不忍说与伊行者。一经点破,上文艳冶都化深悲,而深悲仍出之以微婉。袭故弥新,沿浊更清,此美成之绝诣,前屡言之矣。
阮郎归(菖蒲叶老水平沙)
【原文】
菖蒲叶老水平沙,临流苏小家。
画阑曲径宛秋蛇,金英垂露华。
烧蜜炬,引莲娃,酒香醺脸霞。
再来重约日西斜,倚门听暮鸦。
【赏析】
此亦由景入情格。原系短词,上片四句,已去全幅之半,却只在闲间写景。金英,菊也。《礼记》:“鞠有黄华。”《楚辞》:“夕餐秋菊之落英。”此不过是清秋丽景中,美人之家耳,初未尝抒情记事,摹写伊人。欲言一大段悲喜离合之怀,而下片只二十余字,掩卷试思,当如何着笔乎?以常法言,固当急转,今过片犹不断,奇已。
“烧蜜炬”两句,仍承上文,有无限低徊珍重之意,美人声价可知。楚女曰娃,其江南佳丽乎?“酒香”句是欢宴光景。奇幻于结尾陡变。尤妙在“再来”句一波三折也,而“再来重约”又是倒装句法,因有重约,故再来也。岂意门庭如故,而人面已非,只有凄凉斜日而已,足之以“倚门听暮鸦”,真有对此茫茫、风流云散之感矣。读至篇终,则题底面,信无一处不到,亦未觉其篇幅之如何逼仄。此**篇章之妙也,然实从《珠玉》《浣溪沙》“酒红初上脸边霞,一场春梦日西斜”句*化。惟青蓝冰水,令人不觉耳,才人狡狯,故不可测。周止庵评《瑞龙吟》曰:“不过桃花人面,旧曲翻新耳。”吾于斯篇亦云然,特写一清秋残日之崔护重来耳。
作品风格内容空虚,格律法度精审,语句雕琢工巧,尤善铺叙。